回到屋以后,任我如何追问三叔也不肯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。我只好作
罢,谁叫我不是师傅呢。
那晚以后,齐家的鬼似乎就消失了,仿佛就像从未出现过。镇里也恢复了往
昔的安静。
可越是平静的日子,一点点的风波就可以把它击得支离破碎。风波终于来了,
因为齐大少奶奶的肚子越来越大了,齐老爷决定不要这个孩子,他是不会让一个
陌生孩子生在齐家来使齐家家族蒙羞的。可齐大少奶奶说什么也要这个孩子,她
一直坚持这个孩子就是齐家的骨血。齐老爷是一家之主,齐大少奶奶自然拗不过,
于是她离家出走了,一个女人家可以到哪了。娘家,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,
她既是齐家的儿媳妇,娘家自不会再收留她,甚至还会将她送回齐家。她要这个
孩子,所以她绝对不能回娘家。她想到了阿水。
阿水,他是靠在水上讨生活的。可他的人跟他的名字不一样,他的人一点不
水,他很老实。
所以她决定天一黑就去找阿水。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漫长的,齐大少奶奶
以前虽然家里不富裕,可她并未吃过苦,现在她的肚子很饿,因为她已经几乎一
天没有进食了。她不敢出去,她怕齐家的人在到处找她,她一出去就等于自投罗
网,所以她就一直躲在镇外的破庙里。
几只水鸟孤独地停在水面,夕阳映得水面别样红,活像情人的脸。阿水当然
要回去了,他把他的破船悬在岸边的木头上,背着篓子往回家的路走去。忽然,
路边的草丛似乎动了一下,开始他并未注意,以为只是风或者壁虎之类牵动的。
草丛又动了,这次动得更厉害了,阿水再老实也知道那里藏了一个人,他走近,
还未看清,只听一个柔弱的声音传来,阿水知道那是谁了。莲儿,他也很久没这
么叫这个名字了,只因为她的另一个身份——齐家大少奶奶。
镇边缘的地方有一块荒地,那儿有一座茅草屋,此时屋中的灯已点亮。屋子
自然有人,男的是阿水,女的是莲儿,也就是齐家大少奶奶,这里自然是阿水的
家了。阿水现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,该做些什么。还是莲儿先开的口,因为
她实在是太饿了:“阿水哥,我饿了,有食物吗?”莲儿一脸的羞意,不禁低下
了头。
“哦,有,有,有。”阿水一连说了三次,他太激动了。莲儿的声音还是那
么好听。
阿水拿了几个窝窝头,莲儿立马就张嘴吃了起来,吃得很急,就像很久都没
有吃过东西一样。
一会儿,窝窝头就被吃得一干二净。莲儿抹抹嘴,有点不好意思。
昏黄的灯火下,莲儿还是那么美,阿水有点不敢直视莲儿了。
阿水几乎忘了莲儿已嫁入齐家,现在他意识到这点了。于是他发问了:“莲
儿,你不是在齐家,怎么跑出来了?”
“嗯……阿水哥,你就别问那么多了……我有难处的。”莲儿面露难色。
“那好,莲儿不让问,我就不问了。”阿水果然很老实。
虽然阿水不明白为什么莲儿要跑出来,但他虽老实却并不傻,既然莲儿不肯
说肯定有难处的。
三叔那晚之后就不再提那晚的事了,但我看到他好几个晚上都偷偷出去过,
我当然也想过跟着他去一瞧究竟。但外边实在太冷,而我又是一个喜好温暖的人,
所以我情愿用温暖的被窝来盖住我的好奇心。后来有一天突然在街上看到很多齐
家的人,才知道齐家大少奶奶出走了。我心里有点希望她不要被他们找到,就这
样逃离齐家,去过正常的生活也好过守着一个灵位。
有这种消息,我绝对要第一时间通知三叔的。我跑回去时,看到米店老板老
陈正在大厅里和三叔交谈,我轻轻靠近,躲在梁柱后边想听清楚他们说些什么,
只隐隐约约听到什么齐家大少奶奶,说完后陈老板起身离开。我看见三叔暗暗叹
了一口气:“孽缘,一切都是孽罪啊!”
什么孽缘,我有点摸不到头脑,三叔说的什么,跟齐家大少奶奶有什么关系?
这些疑问只好一直留在我的心底。几次我都忍不住想问,但最后我还是忍住了。
我决定自己弄清楚。
在齐家大少奶奶失踪七天之后,齐家终于报案了,报案的不是齐老爷,也不
是齐老夫人,而是齐少爷,这当然不是齐大少爷,他是齐大少爷的弟弟,齐大少
奶奶就是她的嫂子。衙门里自然派人出来了,像齐家这样的大家族,县太爷自然
要给几分薄面。于是捕头和捕快很快就到了。他们按例像齐家人询问了一些情况,
然后再根据描述画出齐大少奶奶的头像,在镇上到处粘贴,甚至在临县也有了通
告悬赏。
阿水自然不可能不去镇上,他自然也知道了莲儿的事情包括她的怀孕。他回
去于是便质问莲儿,莲儿不说只是一个劲儿地哭……
日子就这样一直过下去,莲儿一直在阿水的破屋里呆着,粘贴的告示早已被
风雨清洗得只剩下一点模糊的字,齐家也一直没有动静。八月初七,那晚月黑风
高,无星。怪事发生了,齐家大少爷出现在齐家大宅里,这次不仅仅只是家丁丫
鬟看到了,连齐老爷都看到了,于是当晚他吓得晕了过去,第二天就病了。
这事自然要找三叔,作为三叔现在的徒弟我自然要跟着去。一路上似乎都没
什么人,步进齐家的大堂,齐家的人都一脸严肃。这时候齐家的大管家凑上前来
说齐老爷想见三叔,请移步书房一叙。齐老爷点名只要三叔一人去,我只好留在
大堂里,大堂中央还是没变,依旧挂着齐大少的黑白照片。我终于有时间好好打
量齐家府邸,大堂往外走是一条长长的走廊,曲折望不到头。再往外边,右手边
是一个大大的花园,里面种的很漂亮的花,艳得就像鲜血,风中送来花香,一闻
之后令人如迷似幻。忽然有人从后边拍了我一下,我转身一看是管家,他正笑眯
眯地看着我,可是我却感觉他笑得我心里直哆嗦。
过了一会,三叔终于出来了,他面无表情只简单说了一句:“走。”便迈步
走了出去,我说了声告辞就急忙赶了上去。
[ 本帖最后由 visitorQ 于 2011-10-12 22:33 编辑 ]